寶兒一邊哭一邊說，淚水越積越多，像洩洪一樣。

男人怔住了，站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靜，緊緊攥著的手也慢慢松開，臉上一副錯愕。

他知道自己媳婦是刀子嘴豆腐心，雖然一直對他沒好氣，可也是一直在跟他商量怎麽賺錢，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會……

他一個恍惚回過了神，看到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媳婦，心中好像有一根刺紮了進去，紮的他生疼。

怎麽會……他怎麽就這麽混賬，能對他的枕邊人動手？

“娘子，娘子我錯了，我不該動手打你，是我混蛋，是我混賬，我不是人……”男人跪到他媳婦面前，鼻涕一把淚一把地開始懺悔，一邊哭一邊往自己臉上狠狠地扇著巴掌。

直到他的臉頰也紅腫起來他才停下，拉著婦人的手說：“你等著……我……我這就去給你找大夫，寶兒，你看著你娘，別亂跑，我很快就回來。”

“我就在這兒守著，哪兒也不去。”寶兒堅定地應下。

“好，好……”男人嘴裏喃喃著趕緊起身，摸摸他的頭，慌慌張張地就要往外走，可到了門口他又折了回來，手忙腳亂地打開抽屜拿出一把碎銀子就往外跑。

他跑的遠了，寶兒看她娘這個樣子心裏著實難受，可他人小力小，咬著牙使勁兒都沒把他娘扶起來，心裏還有些膽顫。

“爹他下手也太狠了，要是這回他不給娘去請大夫，我就不認他當爹了。”

“胡說……”婦人氣息微弱，顫顫巍巍地忍著痛把手擡起來：“他再怎麽樣也是你爹，你不能不認他，否則以後別人不僅會罵你窮鬼，還會說你是個沒爹的野孩子……”

她說著，覺得身上輕緩了一些，就掙紮著慢慢站了起來，一步步挪到裏屋，坐到梳妝臺前看著銅鏡裏面現在半人半鬼的自己不由苦笑一聲，拿起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著自己淩亂的黑發。

“這都是命，誰讓我自己眼瞎嫁了這樣一個男人，不管他再怎麽樣他都是我相公，也是你的爹，他沒出息我就替他撐起這個家，這日子，總得這麽過下去。”

寶兒才上私塾，他聽不懂娘這話裏的無奈，可知道娘說的這些話讓自己心裏難受。

而這一切難受的來源，都是他那個只會耍脾氣而沒出息的爹一手造成的。

“娘，可我不想爹再打你。”他鼻子酸酸的，以前在家裏爹也沒少對娘動手，但也只是頂多給個耳光，可從沒像今天打的這麽厲害，都把娘的臉給扇腫了，還把娘的頭發拽下來，露出一塊血淋淋的頭皮，看的他害怕又心疼。

“他今兒跟我認錯了，說明他也認識到自己錯誤，以後不會再犯了。”說起這話，她心裏也多少沒有底氣的。

相公對她動手已是常事，只不過今日是頭一次跟她認錯，她寧願相信這次他是真的悔過。

“寶兒，你還小，不能沒了爹，也不能沒了娘，所以這些話，以後就別在你爹面前說了，他沒出息，脾氣也大的很，尤其是不能被人激，一激就覺得他自己沒了面子，對你爹這種人，你要學會用好話哄著。”

“寶兒明白了。”

說著話，男人慌慌張張地領著大夫走了進來，這大夫乍一見婦人渾身一驚：“呦，這怎麽……”

他話未說完，回頭看男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，這轉而一想，就明白了七八分，也不多言，過去替婦人號號脈又檢查了檢查頭上和臉上的傷，開了副跌打損傷的藥囑咐這男人：“這兩口子過日子要好好過，可不能老動手，這回雖說沒啥大問題，可也不算輕傷了，這要再把人打壞了可咋辦，你說是不？”

“是是是，大夫說的對。”男人付了銀子就把大夫送走。

回來關上門臉色仍是難看，把床上一癱，一臉苦瓜相：“完了，這過不了多久，咱們全家都要喝西北風了。”他心疼的咬牙：“這治病看診真他媽花錢。”

“這你能怪誰？還不是怪自己？”婦人瞥了他一眼，把大夫留下的藥一點點抹著自己傷處。

“你要是不激我，我會動手？這說來說去都怪你！”

“好好好，都怪我，那孩兒他英明神武有本事的親爹，你說咱們一家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？”

男人聽說這話是在諷刺他，壓下心中怒火，沒好氣道：“愛咋過咋過，沒錢就不過了！”

“不過？”聞言，婦人擦藥的手頓了下來，轉過頭怒瞪著他：“你想咋個不過法？是不想要老婆孩子，要把我們趕走不成？”

“我可沒這麽說。”男人嘴裏嘟囔著，他就是一時氣話，也沒想過不要老婆孩子。

他再蠢也知道他現在只有老婆孩子了，怎麽會不要。

“那你啥意思？”婦人窮追不舍，即便知道這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，得哄著才行，可偏偏看他這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心裏就直冒火，哪還有哄他的心情？

以前他們生意紅火的時候，他們夫妻關系也極為不錯，她也會哄著讓著，可如今他們家都快揭不開鍋了，這男人不想辦法改變現狀反而只會胡亂地撒脾氣耍性子，她看著就來氣，哪裏還有心情再像以前一樣對他？

果然是貧賤夫妻百事哀。

“我沒意思！就是一時氣話。”男人被她的逼問搞得焦頭爛額，心裏煩亂不已，只是想起方才他做的混賬事，又只得把心裏的火忍了下來，往床上一躺，一副撒手不管的模樣。

這屋裏有片刻的凝重。

婦人把藥抹好又把頭發梳起，把頭上被拽來的那一塊用頭發遮住，嘆了口氣轉身道：“要不然，我還出去找活做，這次多找幾家，勉強能夠咱們開銷的，三個大活人，總不能給餓死，至於寶兒的學費……我再想別的法子好了。”

“不行！”這話一出就被男人不由分說地拒絕：“我是個大男人，怎麽能靠女人養活，而且去給他們洗衣裳做活豈不是太過卑賤？我不同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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